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都市

【奇魄香魂】25 黑白人世棋、26 明月落沟渠

fu44.com2014-06-30 10:03:27绝品邪少

第二十五回 黑白人世棋

***********************************

  关于本文构思的一些交流

  许多朋友觉得本文写到现在涉及内容较多较杂,有生拉硬套、尾大不掉之
忧,给我提出了许多宝贵建议。

  在此表示十分感谢!另外,我也说一下自己想法,请朋友们指教。

  通常改编类文章都是以自己的人物,以自己的感受和桥段,来融入到原着故
事情节之中。

  而我在尝试着反其道行之,改编诸多原着中精彩的人物和桥段来述说自己的
故事。

  这些人物和桥段都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引发过我的遐想,有的来自武侠小
说,有的来自影视剧,比如「青丝无颜色」一章,我借鉴了《鹿鼎记》(周星
驰):「步步生莲花」一章,借鉴了《英雄》(成龙)。在借鉴小说时,除金大
侠诸多作品以外,以后还会借鉴梁羽生、温瑞安等大侠的作品。

  但借用人物和桥段不意味着借用其故事和其故事里的所有人物,因此我现下
的故事构思中,文中虽出现了《鹿鼎记》中的桥段,但不会出现除双儿以外韦小
宝的那六个老婆(独臂神尼师徒的形象已糅合至南唐公主师徒之中);文中虽出
现了《红楼梦》的人物,但很少借其桥段,亦不会出现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两位名
角(她们已糅合至「薛宝琴」这个人物之中),即便是本文的基石——《天龙八
部》,也不会出现其中所有人物,没有「四大恶人」,没有「阿紫」(阿紫的一
些特点已糅合至小蝶形象中),也没有西夏招亲的公主(其中一些桥段可能会转
至故事最后的高丽国,或是扶桑国)。

  打个不十分恰当的比方:将十几副麻将混洗在一起,我从中挑选出我所要用
的那一副牌。

  至于挑选哪张牌,要依据整个故事的主题和情节展开的需要,重点是以「段
虚竹」这个人物活动为主线,串出不同性格、不同H心理的女人命运来,同时努
力使整个故事另辟蹊径,结构严谨,情节曲折,人物丰满。

  我构思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这样一句话:阴道是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
(张爱玲)。

  因此我写H戏,或者从他处借鉴H戏时,不大注重细腻的共性描写(自己也
不善于细腻描写,惭愧!),而是注重突出与女子性格、命运相契合的特色,从
而揭示出不同的「女人魂」。

  这些「女人魂」,有的着墨较重(如阿朱),有的着墨较少(如可卿),有
的较异类(如马夫人),有的较惨虐(如金陵女侠)。我努力使各个「香魂」显
得真实,具有个性,并符合人物最后的命运结局。

  如此构思,对本人能力是个较大挑战,我自觉不能胜任,因此给自己定位,
只是讲个色迷迷的故事而已。这恐怕会让关心本文的色友们失望。

  不胜汗颜!

  但版主们和朋友们给了我很大鼓励,我会坚持到最后完成,希望各位色友经
常给予关注和指教。谢谢!

***********************************

  虚竹带阿朱辞谢了御医,急匆匆回到玉花轩,向花姐作了一些交代,嘱咐好
好照顾木婉清,若香菱回来,叫她陪伴木婉清,若有人来找刘婕杼,千万要给予
方便,也千万不要声张。

  花姐认真答应着,随后问起老东家的事。虚竹说等自己回来再说。见他慌慌
张张,花姐也不好再多问。

  虚竹去敲开刘婕杼的房门,拿出凤头珠钗道:「这只珠钗送给师姐,正好凑
成一对儿,龙凤呈祥,大吉大利。」

  刘婕杼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虚竹笑嘻嘻又道:「前日我没让师姐睡好觉,而师姐连着两夜没让我睡好
觉,这回师姐不再怪我了吧。」

  刘婕杼恼羞成怒,拿起茶碗摔来,哭道:「都是你不安好心。」

  虚竹躲开茶碗,尴尬笑道:「我帮师姐得了意中人,师姐可不能忘记媒人,
日后做了娘娘,可要多帮衬师弟。」

  刘婕杼怒叫:「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虚竹把珠钗放在她桌上,口上应道:「好好,等你生了龙子再说。」

  虚竹从刘婕杼房中出来,见花姐慌慌张张跑来,说朝中孟太师派人来了。

  虚竹面失血色,惊叫:「他们来了多少人?」

  花姐道:「来了两人,领着一口轿子。」

  虚竹一听不像来捉拿自己,稍稍缓下神,到前厅见了来人。

  那两人护卫打扮,神态十分傲慢,微微躬身道:「大人,请!」竟不容虚竹
半刻犹豫。

  虚竹坐轿随护卫行了一程,听得护卫道:「到了,大人请下轿。」

  虚竹下轿见一个狭窄僻静的小巷,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门,门上一块平实厚重
的匾额,若不是这块镶着金字的匾额,他实想不到这里就是太师府。

  府门旁只比普通人家多了两个石狮子。进了大门,左右两间厢房,正中二进
堂落,院中尽用细纱铺垫,无一颗花草装饰,竟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显简朴。

  虚竹候在东厢房,足足过了一柱香功夫,才见孟太师进来。虚竹躬身叩见,
心里又惊又恨,这老贼居然比皇上的架子还大!

  孟太师在椅上坐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头也未抬,问道:「哪里人氏?叫
什么?什么时候入宫的啊?」

  虚竹边想边答:「回太师:小的……小的无名无姓,人称二呆子。本地人氏
……自小就入宫了。」说着,暗自庆幸自己还未及换下宦官服饰。

  孟太师冷笑,继续问道:「在哪里当值?总管是哪位啊?」

  虚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心念一动:「他既然知道到玉花轩找我,宫中必有
他的耳目,我编的瞎话哪里能瞒得过?」想明白此节,扑通跪下,慌道:「太师
恕罪,小的……刚才说的不对。小的并未入宫,近日才被皇上封为护卫。」

  孟太师冷哼一声:「听你说话,便知你不是净过身的。」

  虚竹暗吃一惊:「糟糕!忘记控制嗓音了。」

  孟太师又问:「皇上为什么封你官职?」

  虚竹答道:「皇上去玉花轩,小人伺候皇上,皇上一高兴……就赏了小
的。」说完,偷瞧孟太师神色,拿不准这话能不能骗到他。

  孟太师沉寂片刻,哈哈大笑:「荒唐!真是荒唐,荒唐天子荒唐臣。」突地
大怒:「你假扮宦官,当真胆大包天?」

  虚竹磕头如捣蒜,惶恐道:「皇上封小的为御前护卫,又叫小的这身打扮,
小的实不敢有违圣意!」

  孟太师听他如此一说,微微露出笑意,早朝上见此人挺身而出,以为是个厉
害角色,不料他如此胆小,心里暗道:「这猥琐人物不足为患,而皇上烟花心
性,这大宋江山早晚要叫他给葬送了。」

  孟太师喝口茶,缓缓道:「既然皇上喜欢,此事先给你记着,本朝正通缉一
名重犯,你在玉花轩见着外地段姓男子,立即向我禀报。」

  虚竹心里又是一惊,口中连连称是。

  孟太师放下茶碗,说了声:「送客!」

  虚竹回到玉花轩,无精打采,心里七上八下,寻思:「原以为找到了皇上就
找到了靠山,不料连皇上都斗不过孟家。我大闹孟氏山庄,去了他们的命根,抢
了他们的老婆。狗太师若知道我的真相,我必定小命不保。」

  吃过中饭,虚竹换上便装,为防孟太师耳目,阿朱将虚竹扮成一个络腮胡子
的大汉。虚竹面目全非,只是身材显得瘦弱一些。

  阿朱给虚竹扮完,已累得无力,自己只换上了一身小厮装束。

  花姐雇了一辆大车,又给他们拿上几件换洗衣服。虚竹带着阿朱直奔蝴蝶
谷。

  当晚阿朱再次闭气,虚竹给她输送完内力,说道:「你别说话,安安静静睡
一会儿。」

  阿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道:「公子,我睡不着。我小时候睡不
着时,我妈便在我床边唱歌儿给我听,现在我好想念她。」说完,深深叹了一
声。

  虚竹没有应声,苦思一会儿,把在丽春院里听熟的「十八摸」嗯嗯哼出来,
除了这个曲子,他别的什么也不会。阿朱抿嘴笑着,果然在他怀中睡着了。

  天亮后,马车进了一个山谷。在林间行了里许,望见三间木屋,屋前一株如
盖的大树下,数十人围成了一圈。

  虚竹和阿朱下车,打发走车夫,见树下有二人相坐对弈。右首是个矮瘦的干
瘪老头儿,左首则是段誉。虚竹一喜,便想上前相认。阿朱拉拉他手,他才想起
自己易了容,向旁人焦急询问:「请问,哪位是蝴蝶谷神医?」

  段誉回头瞧瞧,用手一指对面的老头,「此位便是谷主苏星河前辈。」

  虚竹当即向那老头跪下求医。

  老头一指周围道:「他们都是来求医的,但先师给我立了规矩,就是这残局
一日无人能解,老夫就一日不能医人。」

  虚竹再三肯求,老头不耐烦道:「这规矩立了十多年,难道你一求我就能破
了吗?」

  段誉摆摆手,捏着棋子道:「这位仁兄,先莫焦急,容我好好想想。」

  虚竹只得起身,静静看他们下棋,心里恨道:「天下怎这多无聊之人,求医
要下棋,打架要下棋,以前见人招亲也要下棋,可我偏偏不精此道。」

  万籁无声中,段誉忽吁了口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
极,晚生破解不来。」

  眼见苏星河赢了,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一面将棋局摆回原样,一面说道
:「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
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挚。

  此时听得笑声清朗,有人道:「我来试试,如何?」

  一株松树后转出一男一女,男是慕容复,女是石语嫣。石语嫣的丽色使得阴
郁的山谷似乎明亮起来。阿朱脸露欣喜,情不自禁要上前拜见,虚竹也拉了拉
她。他们如此一动作,石语嫣移来眼光,认出了小厮打扮的阿朱,注目一笑,却
见她和一个陌生大汉手拉着手,顿时非常奇怪,猜想到这大汉多半易过容,心里
越发诧异。

  慕容复缓缓走到棋局旁,拈起白子,下在局中,苏星河应了一着。两人一快
一慢,下了二十余子,苏星河突然哈哈大笑,道:「慕容公子,你解不开了!」

  慕容复冷笑道:「此话尚早吧。」

  苏星河笑道:「这个棋局,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
原么?」

  慕容复闻言心头一震,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前的白子黑子似乎化作了将官士
卒,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死死围住,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
围。他心中越来越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
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众人只见慕容复喃喃说声:「我愧对列祖列宗。」突然拔剑往颈中刎去。

  段誉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一声,慕容复手中长剑
一晃,险些脱手。

  苏星河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

  慕容复一惊之下,从幻境醒来。

  石语嫣拉着他手,连连摇晃,叫道:「复哥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
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面颊滚下泪珠。

  慕容复茫然道:「我怎么了?」

  石语嫣道:「幸亏段公子相助,否则……我刚才叫你吓死了。」

  阿朱见此情景,轻声对虚竹道:「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含有幻术,我们不
必再耗费心思了。」

  虚竹听了,想着她命不保夕,心下难过万分。

  忽听得远处一个声音悠悠忽忽飘来:「久慕盛名,名剑山庄今来拜访。」叫
声甫歇,山下上来一人,身法奇快。

  苏星河叫道:「欢迎之至,但盛名不敢当。」

  他话音刚落,一男已飘行到众人前,一女随后赶来,二人并肩而立,正是「
流泉花雨,金银双剑」。闵柔白裙飘风,腰系银剑。石清一身鲜嫩的奶黄,但腰
上并没有佩戴那柄金色流泉剑。

  石语嫣唤着:「爹!娘!」笑容满面扑过去,向石清匆匆一行礼,娇娇偎在
闵柔身上。

  虚竹惊慌不安向阿朱身后移了一步。

  阿朱悄悄问道:「名剑山庄!他们是你的师父师娘?」

  虚竹捏了捏她手心,以示承认。

  阿朱脸上微微一红,心想:「他师娘应该有年纪了吧,可看上去仍是很美,
难怪这位色公子念念不忘,那次受伤昏迷了,仍口口唤着师娘。」

  虚竹偷偷打量闵柔,见她眼角隐含郁色,想起她梳头时的情景,登时心如小
鹿,幸亏易了容,才未显出脸红。

  石清来到棋盘前,目不转睛瞧着棋局,凝神思索之后,左手向棋盒凌虚一
点,手指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了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苏星河对这局棋的
千变万化,每一着都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着。二人你来我往,各下了百余
子。

  虚竹越瞧越紧张,不知不觉走近几步,实是希冀石清解开残局,破了那怪医
的怪规矩。

  他略通棋理,知道白子不让黑子围住便是赢了,于是随着二人落子,到处寻
找黑白两色的空隙,瞧得头晕眼花,忽觉棋盘上像有黑白二人纠缠在一起,黑人
将白人越抱越紧,白人虽奋力挣扎,但渐渐力弱,恰在腹底空出一点,正像是女
子门户。

  虚竹登时大为惊慌,在他眼里,只要黑子在那空位上一填,当即便如黑茎入
洞,白子定然回天无术。不由失声惊叫:「不好!怕是要输!」

  众人正聚精会神,闻言都吃了一惊。

  石清面露不悦,冷笑一声。

  苏星河却笑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石庄主,你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
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突然自弃一子,便再也难以挽回了。」

  石清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心中念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用正道是解不开的,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他左手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
终点不下去,竟如慕容复一般,渐渐入了魔道,竟尔心神荡漾,难以自制,凄然
道:「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虚竹眼看石清神色犹如方才的慕容复,说的话也一样,接下去怕是也要大出
意外,他慌急之下不假思索,上前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径直填入白棋的腹底
空位,在他看来,如此便如女子及时挡住了要紧门户,尚可有挣扎回旋余地。落
子之后,他看大片白棋浑然一体,黑子再无漏洞可钻,心里好生欣喜。

  听得苏星河怒斥:「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
等下棋的法子?」

  众人都不禁哈哈大笑。

  石清看了棋局变化,已知适才鬼迷心窍,实是危险之极。

  闵柔不明就里,见丈夫神情怪异,上前关切地将他挽住。

  苏星河提去几十颗白子,问虚竹道:「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黑棋再逼紧一
步,你如何应法?」

  虚竹惶恐道:「后辈棋艺低劣,胡乱下子,请老前辈原谅。」

  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大怒:「胡乱下子?你来此存心捣乱吗?」

  当此情势,虚竹只有硬起头皮,伸手入盒,再取过一枚白子,所下之处,却
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竟然大有道理。苏星河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
一着黑棋。虚竹再下一子,棋局竟起了大大变化。

  原来虚竹正彷徨失措之际,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入耳中:「下『平』位三
九路!」

  当初在赶赴大理路上,虚竹曾向同行的师兄虚林学过粗浅棋理,虽不通棋
路,但依言而下自是不难。传入他耳中这声音尖尖细细,难分男女。他向周围人
挨个看去,不见有人嘴唇在动,心里大是惊奇。

  阿朱和段誉等人不知虚竹有人暗中指点,但见他仿佛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但下子却妙着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采。

  数十着之后,虚竹又吃了一大片黑子,见棋盘中央的黑子已所剩无几,拍手
笑道:「差不多成了罢?」

  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虚竹慌忙推辞道:「不敢,不敢,这个……」

  那「传音入密」的声音道:「不可揭穿。」这句话说得骤急。

  虚竹依稀察出声音方位,向石清夫妇的方向看了看,见闵柔正打量自己,慌
忙躲开她的目光,却见石清眼中精光乍长。

  虚竹心里惊道:「原来是师父在暗中教我,他认出我了?」

  此时苏星河兴奋之极,又连说了几声可喜可贺。

  虚竹只得笑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只求老前辈为我妹子医治内伤。」说完
向阿朱得意瞧去。

  阿朱惊异之极,却禁不住笑容满面。

  石语嫣向阿朱点头微笑,又向虚竹投去赞许目光,心里疑惑这易容大汉到底
是何方才俊。

  不料这大汉还以对目,眼光稍稍一转,便定定停在她胸部。石语嫣脸上一
红,心里暗恼。她哪知虚竹见了美貌女子向来如此,无论亲疏敌友,都是习惯而
已,实无存心冒犯之意。

  阿朱忙向虚竹唤道:「大爷,苏前辈有请。」说着双腿一软,不由坐到地
上,再也说不出话,她身上力气已经耗尽。

  虚竹过去将她扶起,回头见苏星河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邀客:「二位
请进!」

  虚竹此刻顾不上给阿朱输送内力,抱着她进了屋,而苏星河却留在了外面。


            第二十六回 明月落沟渠

  虚竹进得屋内,眼前昏暗,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这棋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还不过来!」

  虚竹听到「我这棋局」四字,毛发悚然,他听得苏星河说这棋局是他「先
师」所制,这声音是人是鬼?

  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没有多少时候能等,快快进来罢!」

  虚竹听那声音和蔼慈祥,显然全无恶意,当下便不再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
一撞,喀喇喇一响,当即破了一洞。他一眼望将进去,又是大吃一惊,见一间空
空荡荡的房间,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正不停叹气:「唉,年纪不够轻,相貌不够
英俊,难!唉,难,难!」

  虚竹心里惊疑,抱着阿朱穿过壁洞,走进房间向那人瞧去,见他长须三尺,
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

  虚竹将阿朱放下,行礼道:「晚辈段虚竹,拜见老前辈。」

  那人点点头,脸上突现喜色,说道:「你快露出真面目,让我看看。」

  虚竹又是吃惊,师父师娘也瞧不出阿朱的易容术,这人却能在昏暗中识破。
他将假面皮揭去,那人喜色一顿,叹道:「唉!你能解我棋局,聪明才智,自是
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却终究不行!」

  虚竹听那老人语气,显有一件重大难事,深以无人相助为忧。当即道:「老
前辈只管吩咐,晚辈虽然本领低微,但一定尽心尽力,只求医治晚辈妹子。」

  那老人道:「让我看看。」

  手臂扬起,长长的衣袖像绳索一样扑到阿朱身上,卷起阿朱收到他怀中。

  老人抬手把脉,咦道:「摧心掌!」他再瞧阿朱肩上,更加惊讶,叫道:
「九阴白骨爪!」

  抬头急问:「她如何受的伤?」

  虚竹见他能说出李梦如的武功,不敢轻易隐瞒,说自己和阿朱误入藏宝山
洞,被玉罗刹李梦如所伤。

  老人惊道:「竟有此事,莫非天意!」突然间愁眉开展,笑道:「既是天意
如此,你或能办我大事,亦未可知。」

  老人在阿朱身上点了几下,阿朱四肢一软。

  虚竹惊叫:「你……你干什么?」

  那老人没有应声,手掌抵在阿朱丹田。顷刻间,阿朱肩上的伤口冒出缕缕雾
气,颜色由紫变青,又由青变白。老人再将手掌凌空浮在阿朱脖颈间晃动一阵,
然后用长袖将她轻轻送回原地,开口道:「这女娃身上的瘀毒已经除了,再用些
滋肤的药,以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只是所受内伤却只能由她自己来医治。」

  虚竹一喜一惊,忙问其故。

  老人沉吟片刻,却道:「好,好,乖孩子,你跪下磕头罢!」

  虚竹不明其意,但他此刻有求于人,当即毫不犹豫,咚咚咚咚磕了四个头,
待要站起,老人哈哈笑道:「再磕五个,这是本门规矩。」

  虚竹应道:「是!」恭恭敬敬又磕了五下。

  老人点头道:「好孩子,你过来!」

  虚竹依言走到老人身前。那老人抓住他手腕,向他细细打量。突然虚竹只觉
脉门一热,一股内力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冲向他心口,他不由自主以内力相
抗。
那老人的内力一触即退,登时安然无事。

  老人惊疑道:「你小小年纪,内力竟如此繁厚,都练过什么功夫?」

  虚竹说出了降龙十八掌和乾坤大挪移。

  老人并不问来由,闭目片刻,微笑道:「乾坤大挪移我早有耳闻,听说只是
调气运功的法门,这倒没什么麻烦,但那降龙十八掌么?我得多费些气力。」

  他说话之间,虚竹只觉全身暖暖洋洋,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

  过得一会儿,那老人放开虚竹手腕,笑道:「行啦,我已将你混七杂八的内
力都化去啦!」

  虚竹大吃一惊,叫道:「什……什么?」慌忙向身后虚击一掌「神龙摆
尾」,不仅毫无掌风,膝盖也突然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下,只觉四肢百骸尽皆酸
软,情知这老人所说不假,霎时间面色惨然。「神龙摆尾」每每是他危急时的救
星,没了降龙十八掌,没了体内热乎乎的大力气,以后如何与孟家和南唐公主周
旋,岂不任人宰割?

  虚竹悲从中来,起身大叫:「我和你无怨无仇,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这般害
我?」

  老人哈哈大笑,双手一挥,两袖飞出,搭上了虚竹肩头。虚竹只觉肩上沉重
无比,双膝一软,又即坐倒。老人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下脚上
的倒落下来,脑袋顶在虚竹的头顶。虚竹心头剧震,用力摇头,但这人的头顶便
如用钉子钉住了他脑门一般,不论如何摇晃,始终摇他不脱。

  虚竹惊怖失措,纵声大呼:「饶命!老前辈饶……」突觉顶门上有细细一缕
热气冲入脑来,嘴里再也叫不出声,心道:「不好,我命休矣!」霎时间头昏脑
胀,脑壳如要炸将开来一般,这热气一路向下流去,恍惚间听见身上关节发出格
格之声,初时甚为缓慢,后来越来越密,犹如沙锅炒豆,渐渐由急而缓,终于停
息。

  虚竹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说了一个「你」字,便猛吃一惊,见那
老人坐在地上,已然变了一人,白发白须,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
纹,龙钟不堪,没有一百二十岁,也总也有一百岁。虚竹第一个念头是:「我昏
晕了多少年?三十年吗?五十年吗?

  怎么这人突然间老了数十年。」

  那老人眯着双眼,有气没力的一笑,说道:「大功告成了!乖孩儿,你运气
试试!」

  虚竹不明所以,依言运气,只觉体内气息不同平时,不仅厚实了许多,而且
不燥不急,温嘟嘟得随意念而走,毫无滞涩运遍周身,百骸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
用。

  他惊异之极,忽地站起,发现身上衣裤都短了一截,原先松垮的那件宝甲也
紧紧贴在身上,身上骨骼在不知不觉间高大粗壮了许多,只是肌肉未及随之丰
厚,因此浑身骨节突凸,看上去十分怪异。

  虚竹惊得呆了,瞪眼道:「这……这是什么缘故?」

  那老人微笑道:「你福泽深厚,奇经八脉已通,这该是乾坤大挪移的功劳。
如今我又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给你蓄积了『天山派』八十余年的逍遥神功,你
岂不如同脱胎换骨?」

  虚竹目瞪口呆,但觉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老人微笑又道:「你试一试随意运力向上一跳!」

  虚竹好奇心起,双膝略弯,向上一跳,砰的一声,头顶剧痛,撞到了屋顶,
落下地来,弹跳几下,方始站住。

  老人呵呵笑道:「怎么样?」

  虚竹骇异道:「我……你这是为什么?」

  老人收起笑容,正色道:「逍遥神功,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
穷,是为逍遥。你听我述说原因。时刻已经不多,只能择要而言。」

  老人名叫林浩南,自小从师天山派,同门还有一个师姐和一个师妹,师姐李
秋水,师妹白素素。三人同门学艺,情窦初开,白素素芳心暗属林浩南,而林浩
南之父林仁肇原是南唐大将军,李秋水是南唐亡国公主,他们二人同负家仇国
恨,身世相似,渐渐私下相恋。白素素伤情之下离家出走。

  不久之后,林浩南和李秋水受师父之命在南海之滨打捞上古沉船,相传其上
藏有一个震古烁今的大秘密,可以令人长生不死,并通晓过去未来。打捞上来以
后,在船内发现了大批价值连城的宝藏,还有两本武功秘籍,便是绝世已久的「
北冥神功」和「玉女心经」。李秋水本就日思夜想复兴南唐,趁机鼓动林浩南与
她一同举事。林浩南犹豫不决,李秋水已忍耐不住,暗害师父,私吞了宝藏。

  林浩南追查师父之死,不久察知了真相,并在追查中得知,自己的杀父仇人
竟是南唐皇帝李煜,当年李煜中了宋主赵匡胤的反间计,指使人暗中毒死了当朝
大将军林仁肇。林浩南由此心灰意冷,退隐江湖,找到了白素素。二人终成神仙
眷侣,一同精研「北冥神功」上的阴阳互补之法。

  数十年后,二人有所大成,白素素练就返老还童之身,一夜间变回童女,其
后日长一岁,内力随之恢复,至实际年龄后,又会返老还童,如此周而复始,红
颜不老。但他们夫妇所修之术,虽致男子精生不断,却也致女子无法受孕。然而
上天给了他们万中无一的机会,白素素怀上了林浩南的骨肉,二人惊喜之极。

  但好景不长,练就「玉女心经」的李秋水勾结南方溪洞蛮国的五毒教,趁白
素素临产之际,暗中偷袭,双方拼斗甚是激烈。白素素受孕以后,内力刚与她二
十几岁时相当。夫妇寡不敌众,处境十分危急。林浩南不得不冒死一击,本可杀
了李秋水,但最后一霎不忍下手,反被李秋水打成重伤,坠身深崖。

  林浩南大难未死,但功力大损,成了残废。待他千辛万苦找到白素素,白素
素却拒之不见。当日林浩南坠崖后,白素素受到五毒教的百般凌辱,她更恨林浩
南对李秋水余情未了,因此与他恩断情绝。

  林浩南自此隐姓埋名,收徒传艺,筹划报仇。不料养虎贻患,大徒弟丁春秋
虽然天赋过人,却桀骜不驯,利欲熏心,暗自勾结师仇五毒教。林浩南不得不隐
身蝴蝶谷,设立珍珑棋局,想要选一个才智过人的关门弟子,使之联络白素素,
联手寻机复仇。而相貌丑陋之人很难讨到白素素的欢心,因此这个关门弟子务必
还要风度翩翩。

  虚竹听林浩南说来,越听越心惊:「他说得李秋水,岂不就是现下的南唐公
主?」

  林浩南最后说道:「你刚才磕了我九个头,那便是拜师之礼。你如愿意,便
要答应为师三件事,你可答应?」

  虚竹稍一犹豫,想到:只要他能救阿朱,我拜他又何妨?当下跪倒,恭敬说
道:「弟子拜见师父,无论师父吩咐何事,弟子一定做到。」

  林浩南大喜,用力从左手指上脱下一枚宝石指环,要给虚竹套在手指上,只
是他力气耗竭,连虚竹的手腕也抓不住。

  虚竹叫了声:「师父!」自行将戒指套上。

  那老人欣慰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外面的苏星河,他……
他是你师兄。孩子,你叫什么?」

  虚竹回道:「我叫段虚竹。」

  林浩南喘气歇息片刻,正色端坐,大声道:「弟子段虚竹听令!」

  虚竹应道:「弟子在!」

  林浩南道:「师父将天山派掌门之位传予你,你今后要做三件事,一是替师
父师母报仇,仇人便是李秋水和五毒教;二是替师父清理门户,铲除忤逆弟子丁
春秋;三是遵照师祖遗命,光大我天山门派。你可记住?」

  虚竹答道:「是,弟子听令!」

  林浩南神情欢悦,连道:「很好,很好!」

  虚竹接着问道:「师父,那阿朱……就是我妹子,该当如何医治?」

  林浩南闭目养了一会精神,张开眼道:「李秋水得了『玉女心经』,结合道
家数术创立了一门『九阴真经』,你妹子所中的『九阴白骨爪』和『催心掌』,
便都是『九阴真经』上的功夫。我适才为你妹子祛除阴毒,疏通了她的冲脉,但
『摧心掌』让她心脉断裂,她必须要自身修炼『北冥神功』。『北冥神功』上的
心法篇和疗伤篇,我已传给了你师兄。你以掌门身份要求他传授,他自然不会不
答应。」

  林浩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接道:「你拿这张地图,到大理无量山找
到我们夫妻当年隐居的地方,无量玉璧的瀑布下藏有石室,里面有我和你师母精
研出的男女合修之术,你若不得其妙,千万不要修习,修之不成反受其害……」

  林浩南说到这里,停下来急喘,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声音越来越弱,仿佛
精力渐渐耗尽,养息片刻后,继续道:「那书中另附有两套功夫,叫做『凌波微
步』和『拆花指』,也是从『北冥神功』中演化而来。那『拆花指』不习亦可,
但『凌波微步』对你大有益处,你用心练习,以后遇到李秋水,打得过就打,打
不过就跑……」

  听他说到这里,虚竹已惊叫起来:「师父说的是这个么?」当即将那本春宫
书从怀里拿出。

  林浩南盯着他手中的书,露出惊喜之极,不问其详,却用尽力气大笑:「天
意,天意啊!

  果真是天意,很好,很好……」他越笑声音越轻,说到第二个「很好」时,
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
了。

  虚竹将林浩南扶起,探他鼻息,已然气绝。他和林浩南相处不到一个时辰,
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体内受了他修练八十余年的功力,隐隐之间,已经觉得
林浩南与自己亲近,也可以说,他的一部分已变作了自己。

  虚竹向林浩南的遗体拜了几拜,轻声祷祝:「林老前辈,您地下安息。我叫
你师父,那是出自真心。但您交代的三件事,我可不一定能做到,您老人家若神
识不昧,千万不要怪我。」

  祷祝完毕,抱起阿朱,见阿朱对他微笑,原来阿朱已苏醒多时了。

  虚竹贴在阿朱耳边,笑道:「小妮子,你有救了!」然后只轻轻用力,便抱
着她窜过两道板壁,高高跃出了木屋。身在空中之时,就见屋外比刚才多了许多
人,其中一些人的服饰十分古怪。

  虚竹悚然一惊:「五毒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