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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15

2018-05-20 14:35:03

第十五章   “傻么?”颜瞻皱眉对着穿衣镜,怎么看自己怎么别扭。   “傻。”任伟喝粥,眼睛瞅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   “你根本就没在看啦!”熊猫仔对着镜子发疯。   任伟不搭理他。   “你进来看啦!”   “你他妈号丧吧?”   扔下勺子,任伟扯了餐巾纸抹嘴,起身往卧室去。   “怎么了?”看着对镜抓狂的死熊猫任伟不理解——不是挺精神吗?   “哪顶帽子都不合适,不合适!”   “这衣服就不适合配帽子。你别折腾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任伟挑眉。   “不……不戴帽子我紧张!”   “噗。”任伟乐了。   “真的嘛!紧张!”   “你也不是每次演出都戴帽子啊。”   “反正今天一定要戴!必须戴!”   “那你自己折腾吧。”   熊猫仔用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对着任伟,任伟要崩溃了。   “人家会紧张啦!”   衣角被扯住,任伟是绝脱不了身了。   “撒手。”   “你都不管我的……”   “撒手。”   “冷眼旁观呢……”   “你不撒手我怎么给你找帽子!”   “哦喽~”熊猫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任伟走过去,摸过床头柜上的烟和火儿,点上一支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扒拉开衣柜前的死熊猫开柜门向上层翻找。   不一会儿,颜瞻瞅见任伟够出一只纸盒。把盒盖扔到床上,任伟也把他按到床沿坐下。颜瞻感觉脑顶被鼓捣着,好像是卡子一类的东西。   “你做啥子?”   “别动,老实待着。”   “哦喽……”   “啫喱呢?”   “卫生间。”   看着任伟往出走,颜瞻想起来去照镜子,却被吼了一句:“让你别动!瞎动什么!”   好凶的。熊猫仔不敢动了。   被任伟鼓捣了一番,完毕熊猫仔去照镜子,发现头上多了一顶小小的“帽子”。说是帽子,实则是帽子型的装饰物,靠“帽檐”下的卡子固定。小小的、超级小的黑丝绸礼帽。   “……”颜瞻看看镜子又看看任伟,“我……我要帽子……”   “这就是帽子。”任伟叼着烟鄙视颜瞻。   “小……太小了……”   “那你就啥甭戴了呗。”   “……有些夸张呢。”   “反正你站舞台上,多夸张也不算夸张。再说了,夸张什么啊,再夸张点儿我还有吸血鬼的牙呢。配套。”   “呷?你戴过的?”   “嗯。”任伟走过去碾烟。   “什么时候啊?”   “万圣节。”   “……”   “你还不滚?快七点了。”   “我……”   “头别乱动,上台也别跳来跳去。掉了我可不管。”   “那我怎么骑机车啊……”   “你不会打车啊!”   “……”   “赶紧滚。”   颜瞻换了鞋拿了钥匙,又看了看玄关的穿衣镜才恋恋不舍的向任伟喊:“那我出门喽,你要来哦,九点。”   “滚吧,知道了。”   “一定哦。”   “你复读机啊!”   “……那我走了。”颜瞻虽然这么说,可人还是站在玄关处不拉门。   任伟彻底服了,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掐了颜瞻脸一把,“我去,你赶紧出门。七点一刻了!”   吧嗒,熊猫亲到了王子,满意的出门了,丝毫不在乎屁股被踹了一脚。   他知道任伟最近很忙,可还是好想他能去看他演出。   如愿以偿了。      把饭桌收了碗筷刷了,任伟躺到了沙发里,困的要命。最近不仅演出排的满满当当,还要录Free Loop新的Demo,可谓从早忙到晚。再想到十一月要去纽约录制“没所谓”的专辑,他就头疼的厉害。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任伟这么想着上了个八点的闹铃,多一秒也没等,就睡了过去。   八点整,闹钟响铃就如同炸雷一般,任伟坐起来连着抽了两颗烟魂儿才回来。   洗了把脸换了衣服,他就出门了。   入秋,晚上有些微凉,任伟只穿了件短袖,但一进Pub热浪就袭了过来,跟往常气氛不同,叽叽喳喳一眼望去全是姑娘,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混在一起甜的发腻。   活受罪。   走廊里有人在贩卖纪念Tee,既有Miller的也有HS的,想来是官方发售。许多姑娘挤在一起,有吵死人的趋势。   也不是完全看不见男的,比率大约为50:1。   嘛叫不伦不类,任伟发现自己站这儿就属于不伦不类。还算有备而来,至少在人群里不乍眼:蓝色细条纹Tee,黑色牛仔裤,匡威鞋。这是长久以来战斗过的经验——要按他平时那么穿,十个有八个觉得他有病,剩下俩会觉得他走错了地方。   无人陪同,任伟要了瓶酒靠墙站——离舞台最远的地方。颜瞻本来张罗让他去二楼后台,这样看的超清楚,还可以等他演完两人一起看Miller。任伟曰:你快算了,我不看。如果可能,你我都不想看!   演出迟了,想必不是颜瞻迟到,大概是Miller时间延误。HS是配菜,那才是主菜。延误也准是因其延误。   任伟喝完了一瓶酒也不见有人出现在舞台上,音箱里、投影屏幕上Miller的声音、模样来来回回,任伟真有心出门向前走三百米——V Club今晚重型之夜。   还好,在人群失控前,HS走上了舞台,演出算是拉开了帷幕。开场一曲《Sunshine》吉他弹得很有Blues味道,向晓冉做了一个漂亮的开场。而后,灯光照向了颜瞻,他漂亮的声音透过音箱传遍Pub的每一个角落。   任伟想笑——颜瞻真的不敢有大动作。其实那帽子很难掉下来。不过这样倒是让他看上去更有气质。   小伙儿,你还是安静点儿吧。   因为是暖场嘉宾,HS的演出时间还不足半小时,重头戏开始,很多人开始向前挤,任伟反其道而行之——往出挤。热死他了。非要喝瓶冰凉的啤酒去外面吹吹风不可。   汗让Tee贴到了背上,任伟走出来,一边点烟一边揪扯着Tee让风能吹进来。一条街上两家演出Pub,于是烟酒小店也开了好几家。任伟要了听啤酒,寻了个地儿往路牙上一坐,仰脖喝了一大口。   坐路边看人其实是种乐趣,尤其是你没事别人走马灯的时候。任伟一边喝酒一边看。来来往往总有来买烟买酒的。有趣的是,从左边出来的,也就是来看Miller的基本会买:爱喜绿盒或红盒的,伴以可口可乐亦或果粒橙,间或有人买点儿八中南海;女的化淡彩妆穿长裙,男的清一色白Tee蓝牛仔裤。而从右边出来的,也就是看V Club重型之夜的基本会买:骆驼亦或好彩,伴以燕京啤酒要不就是青岛,间或有人买点儿零中南海;女的浓妆艳抹,哥特妆不计其数,穿超短裙或者渔网袜打底裤,男的多是黑色Tee上面印有乐队图案,马靴加黑色牛仔裤。   如此鲜明的两派人对比,平时你还真难见到。   任伟没能看多一会儿就有熟人来搭话,说熟也不是特别熟,半熟。都是V Club出来的人。这儿今儿来的都是听金属的,纯金属迷。任伟不喜欢重金属,他对他们的评价是:傻老粗。因为这话彭勃没少跟他掰扯。但私心里任伟要承认,彭勃玩儿的没那么傻,旋律金属,还是有可听性的。否则一开始他也不会搭理他。   因为都是半熟,所以也就是打打招呼两句话的事儿,任伟始终很悠闲。后来颜瞻出来了,身后跟了一姑娘,一条散摆大裙子,挎了个藤编的包。任伟看着颜瞻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计程车,他替姑娘拉开车门,姑娘就钻了进去。      “你在这里呀~”颜瞻送走了佳人,四下张望过后发现了任伟,小跑了过来。   任伟叼着烟点头。   “我刚刚送一个朋友出来,她今天才出差回来,好累的呢。”   “哦。”   “早知道你在这里应该介绍你们认识,她是我们的后援会长哦~人超级好。”   “是么。”   “是呀,她好喜欢小冉的,可是小冉……唉。不说这个头疼事了。啊,她跟小婉关系可好了,小婉你认识的吧?”   “哦……”   任伟想起来了,怪不得看她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总跟小婉在一起那姑娘。小婉是Free Loop的铁杆粉丝,很漂亮一个妞儿,辉子没事儿就爱逗她,为此总被安娜掐。   “是不是累啦?”颜瞻在任伟身边坐了下来,“你最近都好忙的。”   “还行。出门前睡了一小会儿。”   “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我还走不了呢。”   “你不是看演出么,出来干嘛?人也送完了,进去吧。”   “人家想你嘛~”   “你别让我吐出来。”   “你看哦,帽子没有掉~”颜瞻笑嘻嘻的往任伟眼前凑。   “必然不能掉,我戴了一晚上都没掉,你戴半小时就掉?”   “哈?坏人!”   任伟笑了。   颜瞻又去买了啤酒还给自己买了果汁,两人随意的闲聊,很惬意。   十点半颜瞻说让任伟先回去,早些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去录音。任伟说不碍事再等你一会儿也行,你进去看演出吧。正在这时,不远处爆发出吼声。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吵架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岁上下,另一个虽然打扮的成熟妖艳,但听声音就知道年纪还小。女孩那黑纱蓬蓬裙短的不像话,镂空条纹靴子又高的不像话。一件紧身衣把上半身勒得紧绷绷,硬被挤出来的白花花的胸脯露的有些多。女孩站在街灯下,女人站在阴影里。   女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女孩却是高声的叫骂:“你才是失败者!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什么就是我妈?你生我啦!你管得着我嘛!”   女人好像在反驳什么,但任伟和颜瞻听不清。   然后女孩的骂声又来了:“我不高考!你别管我!我就是混蛋!你是什么啊?你是贱货!我爸没钱你能嫁给他啊!我姐说你还算轻的了!别以为她出国了你就是这个家老大了!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怎么那么说话啊……”颜瞻听不下去了。   他起身的同时,任伟也起身了。别人都远远看着,就连貌似女孩同伴的姑娘们都站得远远的,就他俩往吵架那儿走。   “你怎么还不滚!你看看别人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你瞎跑什么啊你!走什么走,我不走,你快滚!死老太婆!”   女孩上手了,使劲儿去推搡女人。女人一个趔趄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儿摔倒。   任伟走近了,看清了女人的脸,这时候听到女孩更尖刻的叫骂:“你自己小孩儿你都不要,你到我们家装什么贤妻良母!烂货!你快给我滚!滚!”   女孩抬手要打,女人毫无招架之势,只会无力的重复:你别听薇薇瞎说……跟妈妈回家,你必须回家,你来这种地方……晓柯……   女孩的巴掌噼里啪啦的落在她身上,腿也乱踢。女人不挡,就会不断的劝慰。   让颜瞻没想到的是,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阻拦的时候,任伟已经伸手一把扭住了女孩的手腕。   “哎呦!”女孩一声惨叫,“去你妈的!你干什么你!疼死我了!”   “去你妈的!”任伟的‘你’字咬的格外重。   “任伟!”颜瞻赶忙按住了任伟的手,由于气愤,那只手青筋暴跳。   女人在争执中站到了路灯下,她的头发有些乱了,裤子也有些脏,颜瞻一边按着任伟一边看着狼狈的女人一脸错愕的喊出任伟的名字:“小伟……”   任伟终于放开了死命挣扎的女孩,他只看了女人一眼,就甩开了颜瞻的手,大步往前走。   颜瞻愣了几秒就追了上去,他扯着任伟的衣服问:“你们认识?”   任伟走出很远才点上烟说:我妈。 ◇◆◇◆◇◆   颜瞻和任伟进Pub的时候,颜瞻看到任伟的妈妈快步追了上来,任伟却推了他一把,推他向二楼后台走。   小冉他们都在,齐刷刷趴在围栏处向下看。见任伟和颜瞻进来,都打了招呼。小冉还特意挪了挪位置,给颜瞻和任伟让出好一点的视角。   “不用,你们看。我就是困了借个地儿睡觉。”任伟说着,拍了拍小冉的肩,人去沙发上躺着了。   小冉以为瞻仔会跟他念叨果子的事,不料颜瞻一言不发,就是直勾勾的看着舞台。你娃早干啥子切了?摸鱼那么半天。   但颜瞻其实并没有看舞台,而是向人群里张望——果不其然,任伟妈妈混在人堆里,被人潮推来挤去。她在找任伟。   颜瞻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跑到沙发处蹲下来推了任伟一把,“你妈妈还在找你。”他嗓音压得很低,只够任伟一人听见。   “随便她。”   “你……”   “看你的演出去。”   颜瞻起身,却被任伟拉住了手腕,“你敢多事儿我让你屁股开花。踢死你!”   “……”   颜瞻回到了小冉身边,再向下看,却怎么看也看不到那副身影了。   任伟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音乐声轰隆轰隆,睡不着。然而,就算你给他换个安静的环境,他实则也是睡不着的。   几首歌后,再睁眼,趴在那儿的一排人里早已没了颜瞻的影儿。任伟叹了口气,起来点上烟,一推门出去了。      颜瞻找了几个来回,Pub里Pub外,然而无论怎么找,任伟妈妈也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站在酒吧门口,微凉的风扫过脸颊,颜瞻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任伟的母亲,颜瞻几乎一无所知,独有一次他们在桥下躲雨,任伟谈及过她:他说他妈妈嫌他爸爸没出息、不会关心人,后来跟他离婚了。   潦草的一句话。   再后来同他和他妈妈吃饭,他妈妈问起任伟的家人,任伟也说的仅有三言两语。他说母亲是医生,但现在基本不怎么走动。   在此之前,颜瞻一直以为任伟妈妈过世了。就像他不爱提及他父亲一样。   后来颜瞻也琢磨过——大抵是他们关系很不好。   想一想之前的凑巧碰面,颜瞻觉得,他们两人可能都挺尴尬。   任伟不要他管,可看到她那么焦急的追赶过来,混在年轻人中间挤来挤去,颜瞻很难做到视而不见。他成长于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就算经历过妮子去世那样的磨难,一家人也是团结一心、相互温暖。他很难想像有什么能令母子间建立起牢不可破的隔膜。   就在颜瞻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看到任伟妈妈从Pub里走了出来。她大概刚刚借用过洗手间——头发已经整理好,衣服也已经拍打干净,皮包跨在肩上,脸上的妆容似乎也修饰过。这会儿看上去端庄得体,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狼狈模样。但她的眼睛有些肿,粉底并不能全然遮盖。   颜瞻看到她的同时,任伟妈妈也看到了颜瞻。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优雅的笑了笑。   她不跟他说话,颜瞻也就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她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向前走。   颜瞻迈了一大步,跟上了她的步伐,“阿姨……”   任伟妈妈停住了脚步,侧脸看向颜瞻。   颜瞻说不话,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刚刚让你见笑了。”   这句话说的毫无语气可言,生疏又冰冷。   “任伟他……”颜瞻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组织不来语言。   “没关系的。”还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无话可说了。颜瞻知道,对方并没有跟他交谈的意思。   任伟妈妈看了一会儿颜瞻,迈开步子向前走。   颜瞻咬着嘴唇,憋了一股劲儿追了上去,“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我想告诉您……有些东西是不能割舍的,不失去,不会晓得……任伟他……是真的很为您担心,他只是……”   任伟妈妈再次停下脚步,却一言不发,只从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了颜瞻,“等会儿可能有雨。”   颜瞻还想说什么,这时路边停下一辆轿车,喇叭滴滴了两声。颜瞻看过去,刚刚那个哥特妆的女孩撅嘴坐在后座上。   “我得走了。”任伟妈妈再次对颜瞻礼貌的笑笑,而后就向那台轿车走去。   司机下来了,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他走过来,替任伟妈妈拉开了车门。她一上车,车便扬尘而去。   颜瞻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他忽然发觉任伟的性格和他母亲非常像。   她显然刚刚哭过,却补了妆,整理好心情,然后给“丈夫”打电话,告诉他来接“女儿”与她。她明明那么想要追上儿子说几句话,并由于这件事而掉泪,却可以马上将这些统统抹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心口不一,情绪都藏在心底。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任伟始终站在Pub门口看着颜瞻与母亲,母亲走了,剩下熊猫仔一人拿着伞站在路边,那背影看上去非常的失落、无力。   丢掉手里的烟蒂,任伟走过去,揽住了颜瞻的肩,语气平平的说:“看吧,那才是一家人。”   颜瞻侧过脸去看任伟,看到挂在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里的折叠伞被抽出来,颜瞻看着任伟将它抛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很难过。   熊猫仔很难过。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任伟,那眼神传达出深切的悲哀。   “走吧。看你期待的演出,你拢共没看上二十分钟。”   “任伟你难受吗?”颜瞻握住了任伟的手。   “这问题真可笑。”   任伟说完,颜瞻握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我父亲生前教音乐,已经病故了;母亲是医生,但现在基本不怎么走动。   有时我觉得我没有伙伴,有时我觉得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市,像我一样孤独的天使之城,我们一起哭泣……   任伟他……一定很渴望有个家的吧?      十二点半颜瞻和任伟才进门,进门任伟就去洗漱了,颜瞻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任伟洗完出来说“换你去了”,颜瞻却坐在沙发上不动。   “跟你说话呢,耳背啊?洗去吧。”   颜瞻扭动了两下,拿过放在一旁的信封递给了任伟。   “什么东西?”   任伟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在颜瞻身旁坐下,打开信封一看就皱眉了——厚厚一叠钱。   “呐……我手边只有这些了,是前天拍照和今天演出的钱……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就再取钱给你。”   “你给我钱干嘛?”   “提……提前缴纳房租……”颜瞻说的没什么底气。   “有病。”任伟把信封扔给了颜瞻。   “你……你拿着啦……”颜瞻再次往过递。   “收起来。”任伟按住了他的手,“以后也别再给我。”   “啥?”颜瞻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让我住了?”   任伟刚点上烟,这下被呛着了,他几乎可以说是以吃活人的眼光看向颜瞻的,“你天天喜欢喜欢的挂嘴边,到底有几分真诚?”   熊猫仔眨眼。   “你是我什么人,我问你要房租。”   熊猫仔继续眨眼。   “不明白收拾东西滚蛋。”任伟吐出一口烟,不看颜瞻了。   熊猫仔激动坏了,“你……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我……”   “别靠过来,去,打包行李去。”   颜瞻几乎是用撞的扑进了任伟怀里,就差嗷嗷叫了。   “你给我滚开!”任伟拎着颜瞻衬衫的领子往起拽他。   “不滚……”熊猫仔死搂着任伟。   任伟撕不下来膏药熊,只能以蹩脚的姿势继续抽烟。   “你真的……你真的……”   “我变卦了,快滚!”   “不要嘛~”   “起开,你不热啊?”   “你让我激动一下下!”颜瞻更使劲儿的往任伟怀里钻。   任伟叼着烟巨无奈。然而,一想到刚刚颜瞻看着他问:任伟你难受吗?他的心里就暖暖的。颜瞻真的是用心的体悟着他。多少年了,没人去这样的揣摩他的心思、体味他的心绪。   而与此同时,熊猫仔在他身上扎根了,怎么都不起来,就抱着他、蹭他。任伟想把他皮剥了煮煮吃。半晌,他听到颜瞻轻声问:“你……你真的不缺钱吗?那天彻哥说……”   “跟你没关系!我不缺钱。”   还想他怎么这时候要交房租,敢情还想着那天彻哥的话呢。   “你说嘛……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不缺钱!再絮叨给你扒光了挂旗杆儿上!”   “……”   “起来,洗澡去!一身臭汗!”   “那我就用这个钱订机票喽~”死熊猫终于肯放开任伟了。   “订机票?”任伟吐出一口烟。   “我们中秋回家~”   “中秋?谁们?”   “我们~”颜瞻打定主意了。本来他只想中秋自己飞回去两天,但今天遇上了这样的事,他很想带任伟回家——他家可温暖了!   “你有病!”   “哦喽,我知道的呀。”   “不去!”   “我都跟妈妈说好了~”颜瞻扯谎。   “你!”   “去喽~我们顺便可以去玩呀~”   “没时间!”   “就去一周,去嘛去嘛~”   “不去!”   “俺摸走你身份证喽~”颜瞻说着,晃着手里任伟的钱夹——刚刚偷摸的。   “混蛋王八蛋!”   “嘿嘿嘿~”   颜瞻想往浴室跑,被任伟截住,他就往卧室跑,三下两下俩人就打到了床上。颜瞻摇晃着任伟的钱夹死不给他,两人一个翻上去,一个压下来,势均力敌,都累得够呛。任伟把颜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澡是白洗了。   并排躺在床上,两人手下的小动作不断——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颜瞻喊:定了定了。   任伟喊:定你奶奶个腿儿。   闹累了窝在一起,颜瞻枕着任伟的肚子说:“你愿意跟我说说你妈妈吗?”   任伟推了他脑袋一把,“有什么可说的?”   “说嘛,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的。”   “你没听那女孩骂啊,她自己小孩儿不要,跑去别人家当贤妻良母。”   “唬我啊?你那么生气的……”   “是啊,我气她非要说出真相。呵呵。”   “你……”   “我也没看清,一早要知道是她,我才不管。”   他嘴真硬。   颜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后来窗外打雷了,任伟推颜瞻起来,颜瞻爬起来就缠着任伟把小帽子摘下来——那么闹居然都不掉。   趁着任伟帮他鼓捣头发的空当,颜瞻凑上去亲了任伟一下,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有多远,就有多久。”   “毛儿长齐了再说。”任伟取下了小帽子。   “长齐了,是被你剃掉的!你耍赖皮!不许拿这个话棒!”   “谁让你凶悍,扑上来就压。”   “发乎于情。”   “后半句呢?”   “止于非礼~”   “我踢死你!”   “跑喽,洗白白去喽~”   “洗鸟毛。”任伟一脚踹上了颜瞻的屁股,“我先洗,又出了一身汗。”   “那我伺候你洗,分一点点水给我就行了~”   “……” ◇◆◇◆◇◆   “哈?我都不知道的……”   一起走出琴房楼,颜瞻眨眼看着身旁的李淳君。   “呃。”淳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把备课本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回左手。   “不仅不知道你们十一月要去纽约,也都根本不知道……‘没所谓’签了唱片约呢……”   捅篓子了。淳君想捂脸。他还以为任伟跟颜瞻既然交往,彼此的事都应该了熟于心。毕竟大家谈恋爱都是找一个心贴心的伴侣。这跟性别无关,是恋爱的一种常态。需要与被需要。   颜瞻不说话了,低着头向前走。淳君觉得他再不说些什么就更大条了,于是赶忙开口道:“任伟吧,可能是独立惯了,所以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处理,你别多心。从我认识他,他就独来独往的,除了乐队的那些朋友,好像也不怎么跟人交往,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嗯。”熊猫仔勉强应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到岔路口,淳君要向北回办公室,颜瞻向西出校门。淳君在此之前及时把话题转移到了课程上,这会儿跟颜瞻道别,笑得温和。   熊猫仔朝淳君挥挥手转身走了,可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他对任伟的一无所知上。912的演出顺利结束,颜瞻不太忙,就来学院上课,但公司昨天通知十月初开始将安排他们在几个城市巡回演出,于是颜瞻今天上课结束后特意跟淳君来请假,淳君笑呵呵说没关系,本来也没要求你一定要来念。本来聊得很投机,淳君还跟他讲了任伟是怎么加入“没所谓”这支大龄军团的——是春儿的介绍,他们在吉他沙龙认识,很投机。后来“没所谓”原来的吉他手做了投资移民,位置空缺了,春儿就介绍了任伟过来,大家可谓一拍即合——谁知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十一月他们要去纽约录音的事。淳君说的很高兴的样子,说本来预定是十月,后来任伟Free Loop有活动,就跟唱片公司做了协商,后延期到十一月。   任伟,什么都不愿对他说。   并非这一件事,基本上任伟的事颜瞻都不怎么知道,问也不说。所有事都在他心底,他够不着。   对于颜瞻来说,生活里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任伟,就好像昨天公司刚刚通知巡演安排,他就迫不及待的给任伟打电话告诉他。   而且据他所知,任伟并非看上去那么独立,也并非习惯性封闭内心。他大抵是不想说,或者觉得没必要说。   这又说明什么呢?      任伟从录音室出来,吃了润喉糖,点烟,稍事休息。   颜瞻定了23号的机票飞成都,害他不得不加紧录音的进度,因为稍后还要留有时间制作、拍照等等,要赶在十一之前全部弄完。   乐器部分已经完毕,于是今天只剩他自己过来。猛然的冷清让他感觉有些寂寞。   录音师丁恍也跟着晃荡出来,两人坐在门口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丁恍的女朋友小N拿了两瓶水上来,一人一瓶派发。   这时候任伟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他就愁了——彭勃。   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接吧,准又是烦。不接吧,难道挂了?挂了岂不是更麻烦。不挂?不挂你看丁恍和小N狐疑的目光——好端端你干嘛不接电话?   “喂。”   艰难的思想斗争过后,任伟起身接了电话,叼着烟沿着甬道往前走。   “嘛呢,这么半天才接。”   “录音呢。”   “哦?是么,录Demo?”   “嗯。”   “跟丁恍那儿呢?”   “嗯。”   “你就会‘嗯’啊?”   “有意见啊?有意见你挂了,我又没让你给我打电话。”   “没意见,我意思是你多‘嗯’几声儿,再带点儿节奏感,加点儿气音。”   “……”   “我喜欢听。听一次就忘不了。”   任伟把电话挂了。   但彭勃并不介意,继续打了过来,“你至于嘛。”   “你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不能关心关心你?”   “彭勃!”   “诶。”   “我说的够清楚了吧?你怎么还……”   “别犯病啊。录几天了?嗓子怎么样?别老吃润喉糖,多喝水比什么都强。”   “……”   “不敢‘嗯’了?不敢就玩儿沉默?”   “我没话想说。”   “你没话我有啊。你猜我干嘛呢?”   “你愿意干嘛干嘛。”   “那必须的。”   “……”   “任伟,会聊天儿么?”   “不会。你找别人聊吧。”   “别废话,聊十块钱儿的。”   “我挂了,还没录完,得进去了。”   “十块钱,多一分钱不聊。”   “我给你十块钱,你挂了吧。”   “行啊,你送过来吧。”   任伟要抓狂了。   “我纹身呢。”彭勃一点儿不在意任伟的态度,继续说。   “还纹?你皮上还有地儿啊?”   “我把你纹我背上了。”   “……”   “感动啦?”   “神经病!”   “哈哈哈哈……这动静儿才像你。”   任伟把烟蒂扔了,用脚尖碾灭,狠狠的。   “你也纹一个呗,你干嘛不纹身啊,肯定好看。”   “……”   “我告诉你位置,你就把我照片给纹身师就行了。”   “我不辟邪。”   “啧啧,看看,你会聊天儿。说话么,来言去语。”   “你赶紧停,你不许纹!”   “为什么不许啊?”   “彭勃!”   “我这不是表达我动真格么,我一辈子背着你。”   任伟再度挂了电话,并把手机关了。顺着甬道往回走,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录音一直持续到九点半。丁恍说一起吃饭,任伟很累就推辞了。打车回家的路上,开机,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音乐节哪天演告诉我。你看你正事儿都不容我说。我30号回北京,到时候通电话。】   任伟想死。彭勃他来真的。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进家门颜瞻正弹吉它,见任伟立马放下琴嘿嘿冲他笑。   “别笑了,跟国际脸儿似的。”   熊猫仔吃瘪,无辜的看着任伟。   任伟去了浴室,熊猫仔就开始热饭。任伟出来刚好端上桌。   一个吃饭,一个喝果汁,房间里很安静。任伟吃完收了桌子去洗碗,熊猫仔一直跟到厨房门口。他犹豫了好半天才问出声:“你十一月要去纽约?”   任伟顿了下,继续冲盘子,“嗯是。淳君说的?”   “你干嘛不告诉我呢?”   任伟不说话,把洗净的盘子放到碗架上。   “我连你签约的事也不知道呢……”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但不是你告诉我的呀!”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颜瞻有些大声。任伟这算什么态度?你是我什么人。这话是任伟问他的。可你又把我当什么人?   任伟当然听出颜瞻生气了。冲了冲手,他拿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转身看向颜瞻:“决定签约那天,有人正兴冲冲的跟我说他录唱片的事,而在此之前他在说他做的原声音乐。”   颜瞻瞪大了眼睛。   “在此之后,他压在我身上很是痛快。”   熊猫仔挠头,脑袋越垂越低,用任伟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你……你问我的嘛……而且……后来也是你忽然要……那个……”   “敢问,我几时说比较合适?”   “……”   “呦,低着头干嘛呢?”   熊猫仔低头蹭着步子向任伟走,蹭到跟前就抱住了任伟,脑袋顶着他的胸口,垂的低低的。   “吼啊。不是底气挺足么。”   熊猫仔继续蹭。   “哑巴了?”   “我……我……人家什么事都告诉你嘛,你又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我就……”   “我看不出来你挺大男子主义嘛。”任伟抬起了颜瞻的下巴,手掌撑开捏住了他的下颌骨。   “我就是想你什么都告诉我,喜怒哀乐都让我知道,生活里所有的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也全部都跟我分享。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不喜欢你独立,我想你依赖我,最好就像草埋进土里生根发芽,长在我身上。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分享,什么都可以替你分担。”   看着如此认真的颜瞻,任伟却只是微微一笑。   依赖你?   任伟想到了龙语。他就是把自己的重量过多的压在他身上,毫无节制的索取,才导致他们走入不可挽回的糟糕境地。一根稻草很轻,但量变导致质变。每个人都会面对压力,他们是不可能再替别人背负什么的。滴水穿石,说的也是这种潜移默化的能量。我一辈子背着你。彭勃的话这时浮现出来。你背不动。   你们干嘛都想我去依赖去倚靠?都当自己是大力士啊?有本事揽却没本事坚持。   “呐,你以后要多多告诉我你的事情喔。”   颜瞻笑笑的捏任伟的鼻子,任伟拿下他的手,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他说什么,他都会信。   我没能告诉你和我不想告诉你,颜瞻相信前者。是自己会巧妙的掩饰呢,还是他愿意去相信?   无论是什么,都是初级选手与高级选手的区别。   爱情这门课程,颜瞻才刚开始接触。   但真的是不想告诉他吗?好像也不是。记得那天下大雨,他们两人从外面回来坐在沙发上闲聊,任伟本想跟颜瞻聊聊这事,但以“电影音乐做的怎么样了?”起个头,话题就自然落在了颜瞻身上。   是这样的吧?任伟自己也有些想不清了。   他,想依赖他吗?   那时候就有点想吗?   不是的吧?   任伟只清楚一点:他跟颜瞻交往始终感觉很舒心很放松,这是从还是朋友的时候就开始的。   那时候,无论是写电邮还是讲电话,他都让他觉得心里亮堂堂。   颜瞻,总是能给他快乐的感觉。   其实他一早就能感觉到颜瞻对他的喜欢超过了朋友的那条线,他享受这种感觉却不愿付出,他总在想这快乐的小子要是永远这么不远不近的在身边随叫随到就好了。   那是多么安全的距离呢,可怎么就越界了。仅仅是因为颜瞻的热烈追求吗?而且其实一开始他也是死死憋着不肯暴露的啊!   真是乱七八糟。   “你在想什么啦。”颜瞻抱着任伟,这时候下巴搭在他肩上,轻声的问。   “你。”   “呷?”颜瞻猛地错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任伟。   “我正琢磨你怎么就……诶你一开始不是赖我身边儿就行了吗?”   “我……”   “你犯什么欠啊?”   颜瞻有些被任伟问住了。是的啊,他一开始真的没打算说的啊,那时候不就是觉得有了寄托么?可是越和任伟接触,他就控制不住的愈发喜欢他。那早已不是什么寄托,不是什么偶像,不是失去妮子作伴而需要什么来填补空虚。他就是……喜欢他,越来越喜欢,越接触越靠近越喜欢。就算任伟对他怎么不理不睬、恶言相向他也不在乎。他想被他依赖想被他需要,那种感觉就像他渴望被妮子依赖与需要。再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渴望。   “问你呢。”   “就是越来越……我说不清,那是心里的感受。焦人的很!”(注释:焦人——羞死人。)   任伟笑了,摸出了兜里的烟,点燃,看着颜瞻。他忽然想起了狗这种动物。再恶劣的主人,对它再不好,不给吃不给喝不带它散步,那你靠近它,它也会讨好的摇尾巴,高兴的什么似的。它的眼里只有你,它全部的生命都用来奉献给你。   颜瞻像一只狗。大型犬肯定不沾边儿,充其量是只吉娃娃。   狗,熊猫,狗熊。